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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義仍待尋回
《單車失竊記》電影影評
—— MAY 14,2020 ——
 
單車失竊記在1948年於義大利上映,由維多里奧‧狄西加執導,是新寫實主義電影的經典代表,但與同樣是寫實主義的“四百擊”相比,無論是在鏡頭的安排或推移上,“單車失竊記”都非常的講究與細膩,不像“四百擊”多採手持鏡頭,或許這也是為了呼應劇情。
午後的雨是下的如此戲劇,卻在陽光之後不留痕跡,世界早已乾燥,我卻還在雨裡,整個事件就像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,讓我不得不陷入這道德掙扎的泥沼裡。

故事發生在二戰結束後的羅馬,在一片斷垣殘壁中,每個人都在企盼,盼幸運之神的榮光降下,每個人都在爭,爭一個生存,爭一份工作,一份能餬口的工作。安東尼奧從數十人中雀屏中選,彷彿一生的幸運都在此用罄,他與妻子贖回生財用的腳踏車,在第一天上班就被竊賊偷走,於是他跟他的小孩—布魯諾,一同踏上了尋車之旅,這一路遇見,卻也一路錯過,遇見了人情的冷暖、遇見了原諒,錯過了真相,錯過了良善。

「我一生下來就被詛咒,像銬著枷鎖的人。」安東尼奧剛開場的這段台詞,一語貫穿了整部電影,看似在自怨自艾,也像在預示,彷彿上帝早已宣告了他的結局,以及終將銬上的罪名。

安東尼奧從一開始對靈媒的嗤之以鼻和在彌撒中的傲慢無禮,不難發覺他對信仰甚或是宗教的蔑視,後來他返回尋求靈媒的幫助,如此的轉變,能看出他在經過這一路波折之後,內在信仰的動搖,以及他在善與惡之間的擺盪不定,值得一提的是,安東尼奧的選擇讓觀者能在觀影結束,一邊走出戲院的同時,一邊反思著何而為善?何而為惡?「世人時常提善,卻無法論惡,然而什麼是惡?不就是被自己的饑渴所折磨的善嗎?」卡里·紀伯倫在《先知》一書〈罪與罰〉的章節中就曾經提到,「大部分人的表現都仍屬於人性,但也有許多部分不屬於人性;即使是再崇高的聖賢哲人,也不可能高過一個人心中人性的最高點,同樣,即使再多麼軟弱和邪惡,也不可能低於一個人心中人性的最低點。」

安東尼奧在最後做出了錯誤的決定,他淪為了自己原先想要揪出的那種惡,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完全沒有責任,因為社會的漠視以及不公,從而導致了這樣的結果,若這不是悲劇,那什麼才足以稱作悲劇?漢娜鄂蘭在「平庸的邪惡」一書中也曾提及,若社會上大多數的人都不思考、都不願意發聲,只做一個平庸的人,那麼只需一場集體的瘋狂,就足以將整個社會導向極致的犯罪。雖然故事背景發生在1948年,但這樣的情況卻歷久彌新,時至今日,仍有許多相似的漠視及不公在發生,舉個鮮活的例子,去年韓國女星雪莉的自殺,該咎責的應該是誰?是威脅她要散播不雅影片的男友?是在她傷口上灑鹽的網友?還是默不作聲的大眾?其實我們都是兇手,我們都選擇視而不見,就像韓星劉亞仁在弔念雪莉一文中所寫的:「選擇成為大眾是一件不那麼麻煩的事」,然而惡人之所以能得勝,正是因為好人無所作為,〈罪與罰〉中有一段我也非常認同:「就像是一片孤葉,一定是經過整棵大樹的緘默才轉為枯黃,受宣判有罪者,同時也背負了無辜與無罪之人的重擔。」
電影結束了,安東尼奧的單車仍然失竊,我們的正義仍待尋回。
 
• 本文榮獲:第46屆嵐雲文學獎——文藝評論組第二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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